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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 决心（第1页）

禧虎在师父那里，终于了解到了自己的来历。他所出生的地方果然是在厚土大6的南境，一个虎人氏族聚集的地方。殒帝墙将智人和虎人强行分离，让两个种族间无法再生战争。多年前三个师兄弟在翠雨山的观尾桥附近遇到大地行者的事情，至少是可以证实这一切的存在并非传说。

禧虎所在的氏族便是虎邦最强大的赤睛氏族，他们的氏族领是整个虎邦的最高领。而禧虎就是赤睛氏族最高领的儿子。

善行在穿过石肠之道后，与禧虎的父亲和睦相处，相互学习对方族人的知识、文化。直到赤睛氏族生了与其他各个氏族间的争斗与内乱。禧虎的父亲的率领的战士们在决战前一刻生了哗变，最终导致父亲战死沙场。直到他的生命最后，他恳请善行能够带着禧虎离开南境，否则禧虎的生命也会受到他的牵连。

无奈之下，善行只得再次冒险穿过石肠之道，带着禧虎一起回到南清寺。

善行师叔早就料到禧虎会得这“怪病”。可这所谓“怪病”对于赤睛氏族来说，却是他们得以立足的至高力量，被称为狂野血脉之力。所有赤睛氏族的战士，都能够来去自如的控制自己的力量与形态，在正常与兽化之间切换。

善行一直没能够参透赤睛氏族是如何控制这狂野血脉之力的，他原本承诺正合大师与善光，在禧虎十六岁之前，一定会带着解救禧虎的方法回到寺里来。如今过约定的时间一年了，他一直没有兑现诺言。

“那善行师叔后来去了哪里？”禧虎迫不及待的问道。

“善水，你来说吧。”善光大师道。

“是，住持。”善水点点头，说起了他和善明在寺外的情况，“善行曾在滨州呆过很长的时间，后来听说在丰州一带定居。所以我和善明出了寺就直奔丰州打听他的消息。结果什么都没打听到。我们又去了滨州找，结果听说善行被囚禁在帝都，都好几年了。”

“善行还能犯了什么罪吗？”善通也有不解。

善水叹了口气，继续说，“我们当时也奇怪着呢。当地人说善行有两个最亲的徒弟，是一对亲兄弟，分别叫闫峰和闫岭。闫岭是被一起抓的，现在都被关着在。闫峰呢，留在了帝都，打探消息和打点关系，看看是否能够解救善行出狱。所以我们就又奔着帝都找他去了。”

善水所说的帝都，是霸州的永德城，几乎在北6的正中位置。他们从南兴城出，等于是从西南先向东北抵达晋安城，这还算是在北6的南部。然后继续北上到临近最北面海州的滨州，最后再调转南下来到了帝都。

“我们很快就在帝都找到了闫峰。通过他才知道，善行之所以被囚禁，就是因为他曾不经意间对外人透露了曾经的南境之行的秘密。有人向朝廷汇报了这件事情，朝廷才派人把善行给‘请’了过去。据说还是桐王亲自下的旨意！”

“什么请，那就是要囚禁善行！”善通不仅看清了世道，也更了解自己的师弟，“朝廷知道他去过南境，肯定是想从他的嘴里得到关于南境的秘密。而善行一定是不愿意轻易说的。”

“祸从口出，善行既然和外人提这件事，就应该要料到后果，自不量力！”善光责怪的摇头道，“知道是谁去告的密吗？”

“闫峰和我们确实也都去调查了，但还是没能查清楚。更何况，摄政王亲自下令抓的人，哪里能通过打点关系救得出来的。所以我们一商量，就先派我回来向住持汇报了。”

善光领着众人一番商量，没人能提出有效营救的方法。禅隐宗即便是南部各州盛行宗教之一，可在皇权面前，依旧渺小。

禧虎有些不知所措。善行在将自己送到南清寺时，连禧虎父母双亲的名讳都没有告知善光大师，更没有提到禧虎在南境时候的真正姓名。而善行作为目前唯一了解他身世的人，却远在帝都的囚牢之中，无法相见。他无法放弃任何一点点的机会，他说道：“师父，虽然现在我无法与善行师叔，但闫师兄既然已经跟随师叔多年，师叔的南境之行、狂野血脉之力的秘密他们也一定略知一二。徒儿想了解了解更多关于我族和南境的故事，很想与他们见一见，至少还可以请他们看看是否能够医治我体内的狂野血脉之力，让我不再失控。”

“不可。你出去太危险了。”善水抢先说道，“现在外面的世道并不太平。枫帝一统六州后，北伐海州十万大军如同石沉大海。而尚离澜桐在担任了摄政王之后，增加赋税，征召各地劳工、囚徒修建枫帝造像。各州的地方势力都有些蠢蠢欲动，山贼强盗也遍地都是。你这这副模样离开了南兴城一定会招惹其他人注意。会有很多想不到的危险。”

“善水说的有道理。”善光说道，他也敏锐的感知到自己的徒弟特别在意自己的面相，尤其在昨日杀虎之后，“既然闫峰是善行的徒弟，那么也就是我们禅隐宗南清寺的僧徒。善水你再辛苦一趟，请闫峰回寺相见，也好一起再议营救善行的事情。”

禧虎心头一紧，他越的感到异族人在北6的寸步难行。可能自己现在连南清寺门都不能再迈出了。

就在这时，屋外有僧徒来报，边卒小四只身匆匆上山而来，要见禧虎，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告。

“如此匆忙，带来的消息也未必是件好事。”善通担忧道。

“你陪禧虎去吧。”善光大师对善通说道，“见完之后我们再继续商量。”

果然，如同善光大师预料，小四带来的消息几乎要让禧虎窒息。禧虎打死的恶虎送到常城尉面前后，常城尉与赵家一商量，对外宣称南清寺禧虎就是招致恶虎成灾的罪魁祸。但是他们并不敢像缉拿禧勇那般，冒失上山当面抓捕禧虎，毕竟那赵家大少爷还没有从昨天的恍惚中恢复过来。于是，便出了一个更加恶毒的点子：他们在全城张贴了关于禧虎的悬赏通缉令。只要将禧虎送到常城尉面前，无论是活是死，都能得到两枚金枫币的奖励。这可相当于普通人家一年多的口粮费用。

“常城尉因为刘边士的不辞而别已经暴怒了，我也是偷偷来通报的。被他们知道了也没有好果子吃。虎哥，你一定保重。最近千万不要到寺外露面了。”他说完事情后，又交代了几句，急匆匆的就下山而去。

待善通和禧虎把情况向善光大师和善水一通报，就连多日不在寺里善水都看清了赵家的恶毒，骂道：“这帮恶徒，就这是在判禧虎的死刑！”

善通也摇头劝道：“师兄，常城尉和赵家迟早还是会对咱们寺下手的，他们可能只是在等待个机会，禧虎继续留在寺里或者南清寺太不安全。可能……真的要用师父和您之前安排的法子了。”

善通所提的法子，早在正合大师圆寂之前，就与他们商量决定了。经过无数次的失败的尝试，终于用猪、牛的皮革，为禧虎打磨了一副普通人的面具。面具打磨的极其逼真，套入人脸后与普通人无异。但想要固定面具，就必须使用正合大师调制的特殊胶水，一旦粘到脸上，短时间内是无法摘下来的。强行摘落甚至会撕毁佩戴者面部的皮肤与肌肉。

也就是说，这就是一个给禧虎换脸的计划。

善光的内心是犹豫的。这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计划，不到万不得已本应不可使用。现如今，寺内多难，自己断臂为代价威慑赵家，虽然已解了赵家对南清寺的表面威胁，但赵家的持续的施压，终有一日会有可能侵害到寺里的其他僧徒。自己已作为住持，更应该在此时果断决策。

“你们都去吧，我和禧虎单独谈一谈。”善光轻轻摆手，示意善水和善通离开，“通知所有寺内僧徒，加强全寺的日常戒备。外患不得不防。”

二人得令后退出屋去，善光沉下声来，认真问道：“为师一直向所有人隐瞒了你的身世，从未问过你是怎么想的……”

“您别这么说，徒儿明白，南境异族的身份，只会为寺里招惹更多的麻烦。”禧虎赶紧说道，他始终认为自己的存在，打乱了南清寺的平静日子。

“招惹的麻烦并不在南清寺，而在你自己的身上。”善光突然加重了语气，“就算是有一天南清寺再大的麻烦，哪怕寺门尽毁，也不过是外化于物的虚无场地。寺庙散了，僧徒到哪一家禅隐宗的寺门前，都依旧是禅宗僧徒。重要的不是寺门把禅宗框在了哪个地方，而是你如何把禅宗放进心里。“

师父的一席话让禧虎似懂非懂，大脑飞的运转思考着。师父抬起右手，轻轻抚在禧虎的肩膀上，问道：“告诉我，你现在内心所想是什么？”

“我……脑子很乱。”禧虎低头，不敢于师父坚定的眼神对视，“我……很想，不，是非常想，曾经就非常非常想知道，我的父母是谁，他们在哪。善行师叔也好，闫师兄也好，也许他们都能够给我答案。但是……”

他有些哽咽，无法再继续说下去。善光就这么看着他，抚着肩膀的手就像在传递给禧虎勇气。

他调整了一会，“他们已经死了，我与他们永远不会再见彼此。但是南境的族人，我是否应该去找寻真相回归他们？我不知道，师父，我真的做不了决定……”

善光明白禧虎心中所痛。留在北6，不明真相的人将他视为怪胎虎妖，若有人得知他是南境虎人异族，更有可能对他痛下杀手，甚至囚禁研究，探求虎人秘密。而想要回到南境，且不说穿越石肠之道的艰难险阻，就算安全回到虎邦，推翻他父亲统治的现领袖一旦知道禧虎的真实身份，一定也不会让他苟活在南境。

“从今天开始，你要面对的可能才是你真正的人生。这是你无法拒绝的。”善光放开手，严厉的说道：“抬起头来！”

禧虎心中一怔，即便小时候与禧勇禧兑犯了错，哪怕是偷行到翠雨山遇险那次，师父都从未用过如此语气和他说过话。

善光大师接着说道：“为师与你师祖也曾想保护你一辈子。可真当变故来临时，才现属于你的命数，你还是要自己去面对。为，则变，不为，则难，只得听天由命。现如今，不论你自己做出哪种决定，都要坚强勇敢，无愧于心……”

“一定要……”善光大师越说越慢，最后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口来：“活……下……去……”

禧虎沉默着，紧盯着师父的眼睛。他获知到犹如父亲般温暖，这温暖已经照耀他至今。南清寺与师父给了他一切。在禧虎看来，这些都是他不可辜负，必须回报的。他的内心在师父的注视下，终于逐渐平静。

“道法自然，请师父容徒儿……自省片刻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