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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 斗虎（第1页）

禧虎紧紧攥着手中的砍柴刀，躲在树丛后专注的观察着。

这砍柴刀，是带着孩子的樵夫丢下的。这樵夫想着大家只说恶虎是在城东的坨冈出没，城南的南清寺后山是相对安全的，因此也就毫无警备的心理准备，禧虎突然的出现，着实吓着了这对父女。樵夫抱起孩子掉头就跑的不见人影。

禧虎拾了樵夫的砍柴刀，一路来到了城东郊野的要道上。道路上暂时没有什么行人，只有路边上蹲坐着五个守道人。这些人不是常城尉手下的官府兵，只是临时雇来来看守要道的村民。除了一个年龄较长的老汉，其余四个人都是精壮的青年，聊着粗俗的荤话。他们时而哈哈大笑，时而骂骂咧咧。时间早已过了晌午，这几个守道人早已饥肠辘辘，可送饭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来。

最近在南兴城坨冈上，多次出现恶虎伤人、吃人的事件。从大家的传言来看，恶虎专门找独自行走的路人下手。但凡有多人结伴同行或者人流较大时，这狡猾的恶虎却就从不出现。所以一直难以根除百姓对这虎灾的畏惧心理。而这坨冈又是南兴城通向东面的官道的必经之路，每日人流不断，说不好哪个没有结伴的人在岗上的哪一段就会被这恶虎偷袭了。

在刚才南清寺后山上遇到那对樵夫父女之后，他就暗暗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。既然南兴城的百姓们都已经传言认为是他引的虎灾，甚至把他当成了恶虎。那么只要自己深入山中，擒拿甚至杀死真正的恶虎，再把恶虎的尸体带回南兴城，自然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。

那常城尉召集赵家和各路乡绅募集资金并向各户征收剿虎税，名义上组建“剿虎队”，但实际也就低价招来些胆大的村民把守进入坨冈的必经之路。一方面防止恶虎靠近南兴城来伤人，另一方面也可劝解独自行路尤其是行夜路的旅者，督促大家结伴而行。

禧虎明白这些道理，他躲在树丛后观察，送饭人到了之后，守道人一定会专注就餐，放松警惕。那也是他绕过这些守道人视线，闯过路口的最佳时机。

果然，没过多久，一个担夫挑着两个箩筐，向路口这边走来。蹲坐的五个守道人立刻迎了上去。担夫放下扁担打开箩筐给他们放食物。虽然都是馒头、稀饭和咸菜之类的简单素食，可光是看看也足以让禧虎馋的胃囊缩紧，他也一个上午没有吃东西了。

他顾不上这些，趁着守道人的注意力都在分的食物上，他一个鱼跃蹦出草丛，大步狂奔。

这年轻的身影“唰”的一下飞过守道人的眼前，惊的那老汉手中的粥碗直颤，险些翻倒在了蹲在地上分食物的担夫头上。

“喂！不能一个人过山冈去！”另一个守道人刚咬了口馒头，都未来及咀嚼，大声警告着。

可禧虎哪里听得他们的劝拦，只顾埋头奔跑，他刻意避开了上岗的土路，沿着山坡直往树林中钻，一溜烟就消失在守道人的视野之中。跑了一会，他见守道人没有追来，四周也没有路人，便放慢了脚步。他下意识的揉了揉干瘪的肚皮，舌头反复舔舐着上下嘴唇，饥饿感笼罩着他的全身。头顶的树冠好像都在不停的旋转。

恰在此时，他听见脚下的草丛中梭梭作响，低头一看，一只受了惊的灰毛野兔快拨动着四肢，向远处跳去。容不得任何思考，禧虎掂着砍柴刀跃步跟上，目光死死的锁定逃窜的野兔身上。在他眼里，填饱肚子现在比杀虎更加重要一些。

猎杀野兔是他们师兄弟曾经常常在山里做的事情，禧虎再熟练不过了。这还是他第一次尝试一个人猎兔。诸侯割据乱战的那几年，也正是南清寺时而香火不济的时候，师父也会带着他们进山捕猎，维持寺里僧徒的生计。禅隐宗信奉的大道，自有其然。人可为生，而向天地索取，但不能肆意嗜杀作恶。就好像这只数次伤人的恶虎，明摆着就是站在了禅宗的对立面。

野兔在草丛与树根上灵巧的跳跃着，度飞快。幸得禧虎多年修炼禅意拳，虽然无法像善光师父一样能够打出伤害力极强的拳气，但脚步已经训练的轻灵敏捷，完全能够追的上野兔。

这野兔着实狡猾，似乎感觉到禧虎正在追击自己，度也时快时慢，路线诡异曲折，难以判断。不觉间，野兔将禧虎引到了一条溪流边。溪流很小，更不如说只是一眼泉水，从山刚上潺潺流下，深度也就刚刚能够没过脚踝。这野兔跑了半天也是极渴，见自己与禧虎拉开着距离，赶紧低头嘬着溪水。

禧虎微喘气息，倒不是因为奔跑，还是因为肚中没食，饥饿难耐。眼见这清澈的溪泉，此时也不亚于琼浆玉液，他丢下砍柴刀，俯身双手捧水向脸上猛抄了几下，同时长大嘴巴任由清凉的泉水流进口中。他脸上的金色绒毛遇水后变得更加顺滑，先前的疲惫与饥饿被冲刷殆尽，空瘪的胃也因为饮水而变的饱满。

禧虎使劲甩了甩头，已不知是汗珠还是水珠，四散飞溅。那野兔也被散落的水花吸引了注意力，竟然直立身体，怔怔的望着禧虎。禧虎瞪圆双眼，紧盯着野兔，右手悄悄摸向刚丢下的砍柴刀。

“人法地，地法天，天法道，道法自然……“他心中默念着，猛然挥刀掷向野兔身后的位置，划出一道冷光，直插入土，出“嗖”的一声。惊得那野兔都顾不上回头细查是什么威胁，后腿力，向前就逃去。

这动作早就在禧虎算计之中。他投刀后，便做好蹬地纵身的准备。见野兔启动，他也飞跃而出，猛扑猎物。虽然禧虎这一扑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，但野兔被他的双手死死的抓住，压在了身子。

“对不住了，兔老兄。”他心中念叨着，手中旋转力，“咔”的一声这野兔脊椎便已折断，不再动弹。

禧虎把他平放面前，伏地跪拜，心中万分愧疚。但不断侵入头脑的饥饿之感，就像吞噬他全身经脉的恶虫，催使他想要尽快把这面前的野兔变成口中的美食。

恰在此时，他面前的草丛梭梭作响，探出一个硕大的金黄色虎头，上面覆满了黝黑整齐的斑纹。它的双目如炬，凶光聚集，唇边数根白色长须，随着它的动作轻微抖动。它缓缓走出草丛露出强壮巨大的身躯，胸腹前两缕白色皮毛尤为显眼。它的四肢粗壮，爪尖锋利，优雅的走出两步后，紧紧的伏到地上。恶虎盯着禧虎耸动了两下上颚，可能是禧虎与虎类相似的外貌，让它无法辨别是否同类，尚未表现出对禧虎的敌意。它伸出舌头舔舐上唇后便再也不动，可目光从未离开过禧虎。

禧虎想要去摸砍柴刀，却想起刚才正落在了野兔的身后，正插在他与恶虎中间的土地上。

两边对峙着，禧虎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小心。甚至有那么一小段时间，他连自己的气息都无法感觉到。他脚步都不敢抬起，紧贴地面磨蹭着向砍柴刀靠近过去。当然，他与恶虎间也越靠近。可为了能将砍柴刀拿回手中，也不得不去冒险。

恶虎见禧虎动作，猛然怒吼，振聋聩。气息之强，竟然将禧虎僧袍的衣摆都吹的抖动，一股腥臭之味也随之扑向禧虎的面庞。禧虎并未因这“警告”而停止动作，硬着头皮继续向砍柴刀靠近，就在剩余一步之遥时，恶虎突然跃起，猛扑了过来。

这一扑，强而有力，不仅是虎口中的血腥之气，更有挥动着的利爪的杀气。容不得禧虎犹豫，只得翻身躲闪，避开这恶虎的堕天一击。

恶虎虽体型强壮，落地却毫无声息。一扑落空后，弹势如簧，再扑而来。它张开的大口中露出上下各两枚巨大的獠牙，如同四把锋利的匕，直击禧虎。

禧虎因刚才的闪避，此时已距离砍柴刀更远了。他连手中才捕获的野兔尸体也顾不得再握着，丢弃在地上，转身躲避，连续几个向前大步跳跃，想尽可能与恶虎拉开距离。这恶虎如影随形，掀起一阵阵腥风吹拂禧虎的后脑。他压根不敢停留脚步，抽空回头一瞥，就见两只利爪冲着自己的肩膀伏来。

禧虎右脚反蹬，整个人向左边跳去，纵入溪流之中。他连续踩踏出一朵朵水花，躲到对岸的一棵老树之后。树干粗壮，可以绕树与恶虎斡旋。

恶虎连续几次的扑空，似乎泄了些气性。它与禧虎隔溪相望，再次形成了对峙。

做出进山冈杀虎打算时，禧虎还在担心自己遇不着、看不见。真当这恶虎在面前时，才现这是一个多么难缠的庞然巨兽。更懊恼的是这巨兽把自己追逐的满林子乱跑，根本就没有与它一战的勇气与实力。

恶虎紧盯了禧虎一会儿，察觉了禧虎丢弃在它脚边的野兔，低头嗅了嗅才现这野兔早已死去。它似乎对已经死去的猎物并不感兴趣，咆哮了一声，抖了抖硕大的脑袋，伏在溪流边舔舐着水流。

禧虎从树后探出脑袋，想不通为何这恶虎突然就变成这幅温顺安静的摸样，似乎刚才和禧虎的捕猎从来没有生过。他努力回忆着之前自己见到鲜血鲜肉之后狂暴的那股力量，此时如果能够获取这力量，别说在恶虎的捕猎下全身逃离，他更有自信能够活活打死这个畜生。

可越想使劲越是没劲，攥紧的双拳和脑门上，已经都崩出了一道道青筋，除了让自己越来越觉的乏力之外，他内心对力量的召唤没有任何的作用。就在禧虎卸下气力想要休息一会时，这恶虎如同闪电魅影一般蹿过溪流，又一次直扑过来。

原来刚才的嬉水休憩只是为了放松禧虎的警惕，好机智的畜生！禧虎来不及多想，绕着树干与恶虎迂回。舞动的虎爪有好几次都险些拍打在禧虎的面门。幸好靠着这棵老树的掩护，他一一躲开了恶虎的攻击，树干上却留下了数道抓痕。

恶虎左跃右纵，和禧虎之间始终被这棵老树阻隔。情急之下，它竟然一个佯攻向左，并快转身从树的右边扑来。禧虎反应不及，只得放弃老树掉头向溪流方向跑去。恶虎紧追不放，一起又杀回了他们第一次碰面的地方。

汗水早已浸透了额头，布鞋与裤子也因为反复踩踏溪流而浸湿到了膝盖，饥饿与虚弱的感觉包裹着禧虎的全身，可他丝毫没有时间理会。“快来吧！快来吧！”他呼喊着心中的那股力量依旧没有给予回应。他只得拖着追捕自己的恶虎，向砍柴刀所在的地方跑去。那是他现在唯一可能与恶虎一战的资本了。

就在距离砍柴刀还有两步距离处，他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。那东西也被禧虎飞奔的脚步一脚踢开。禧虎一个踉跄向前扑去，竟现绊脚的是那野兔的尸体。

禧虎心中大叫不好，真是禅宗所言：有道必返，只是这反馈来的也太快了一些。他虽然没有完全摔倒，可已然失了。恶虎的血盆大口直朝禧虎的背脊袭来。他紧迈两步，终于在恶虎扑到自己之前抓住了扎在地上的砍柴刀，翻身挥刀。

这一招也让恶虎猝不及防，本能的歪头躲闪。可它跃在空中那巨大的身体和挥动的双爪依旧在惯势十足，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禧虎持刀的手臂上。利爪撕裂皮肤的疼痛如同烈火灼烧，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，刀也脱手落地。一阵熟悉的眩晕感随之而来，可反倒是让禧虎充满了兴奋和力量。

砍柴刀划破的恶虎前爪，丝毫没有影响它的战斗力。恶虎咆哮着，恨不得立即噬咬撕毁这让他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猎物。它稍作蓄力，立即再次向禧虎扑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