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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一章 司年自杀的时候是他救的（第1页）

“纪先生，你觉得人这一生，什么最刻骨铭心？”

司明卉抬手压了压耳旁被空调风撩起的乱发。

不等纪闻淮回答，她继续开口说道：

“在我们这些活了几十年的人看来，永远失去的就是最刻骨铭心的，因为再也无法拥有。”

“你父亲就是，当他决定和你母亲结婚的那一刻，他就永远失去我了，注定了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我。这种刻骨铭心随着时间慢慢成了执念，很多年后，也许他对我早没有了爱，但因为这个执念，他仍觉得亏欠。所以当我提出让你娶小年的要求时，他只是稍一犹豫就答应了。”

“我很抱歉纪先生，我自私地改变了你的人生。当年我执意这么做，是因为我害怕小年最后会跟你父亲一样，被这执念折磨一生。我不希望阿瑜成为她的刻骨铭心，阿瑜也不希望。当她跟我说遇到了一个跟阿瑜好像的人的时候，我很开心，我希望有人能帮她走出来。”

“其实我一直觉得小年对阿瑜的感情，更多的是依赖、感激。爱，肯定是有的，但不是你或者她自己以为的那么多。是因为阿瑜的离开，把爱放大了。”

纪闻淮没有打断司明卉，说起何瑜的时候，他能明显感觉到司明卉的压抑。

“小年的出生并不被期待，也没有祝福，我想你应该知道小年16岁以前过的什么日子，没有爱、没有父母，只有指责、否定、厌弃。过去的

苦难，我不想再给你赘述一遍，阿瑜和小年都说，过去了就过去了。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，她也就只是通过一些离经叛道的事儿来气气爸爸妈妈。不过她高估了亲情，没想到他们顺水推舟地把她扔到了我这里。”

“她肯定没有和你说过她和阿瑜的第一次见面。那傻孩子自杀，被阿瑜救了起来。阿瑜听不见也说不了话，但从此之后，阿瑜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。她能重新拿起画笔也是因为阿瑜，简单来说，那时的阿瑜，是她的光、是她的依靠、是她的寄托、是她的救赎。”

纪闻淮呼吸一滞，司年竟然自杀过。

多绝望才会选择去死。

司明卉一句简简单单的“陪在身边”，其实是2190个日夜，是比他和司年还长久的时间。

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渐渐收紧。

他眼里的私生子，是司年的救赎。

“阿瑜拯救了小年一次，让她从自我否定的泥沼里爬了出来。纪先生你，是第二次拯救了司年她，给了她新的生活和一份正常的爱。”

“是我鼓励她嫁给你的，从第一次见到你，我就知道，你与纪永年不同，你值得托付。小年开始跟我说起你，会说你哪里跟阿瑜一样，哪里不一样。后来，关于你的事里，再也没有阿瑜，‘闻淮今天怎么了’、‘闻淮喜欢什么’，她自己没发觉，但我感觉到了，阿瑜已经渐渐被她放在了心底，你越来越重

要了。”

纪闻淮指节微曲，神情怅然若失。

“直到三年前她回来看我，陪我去阿瑜的墓地坐坐，我知道，她已经完全放下了，她爱上了你。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，你们分开了三年。这三年，她偶尔会跟我说起你，说你是个工作狂不知道爱惜自己。”

“纪先生，你有没有想过，为什么现在小年会对你有期待有要求？你有没有想过，你对小年的期待和要求，是出于你爱她吗？”

“纪先生，不要因为我和你父亲的事，对阿瑜有偏见。抛开血缘，他跟你们纪家没有任何关系。我生下他，不是因为对纪永年的爱，是因为他也是我的骨血。你是不是跟我一样，也觉得纪永年懦弱，他害怕担起纪家的担子，所以让你母亲来跟他一起承担。他让我们失望了，这也是你一直这么拼命握住权力的原因不是吗？”

“所以，你和小年，需要好好想清楚，你们自己想要的，到底是什么。不要让彼此失望。好了，今天说得有点多了，纪先生别嫌我啰嗦，年纪大了，就喜欢唠叨。咖啡，我已经买单了。”

“等等，你说小年曾经想自杀，是怎么回事？”

司明卉也许早料到纪闻淮会问这个问题，“她那时觉得活着没意思，没有人在乎她，她的生命没有意义。纪先生，过去的事不要再纠结了，你只需要想清楚，要不要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。”

就

在司明卉转身离开时，纪闻淮又一次叫住了她。

“你可以跟小年一样，叫我闻淮。以后小年听你叫‘纪先生’肯定会很别扭。”

司明卉背对着纪闻淮，肩线明显地绷直了一瞬。

离开咖啡馆后，纪闻淮不知不觉走到乌菲兹美术馆附近。

看着美术馆，想起司年过去给他提起这里好多次，其实他们的蜜月旅行，可以来这里。

他被这个突然跳出来的想法惊到。之前的蜜月行程，佛罗伦萨是他否定的第一个地方，他怎么可能选这里，哪怕这里是司年最喜欢的地方。

这么多年，司年几乎都是顺着他，很少和他发脾气。

他开始以为是司年遵守他们的约定，后来他以为司年就是这样的人。

但司年是不是也曾在他面前拿出了整颗真心却没有得到回应？是不是也期待过、试探过他待她与别人不同？

司年在司家的日子，他查过，没细看，也看不出什么，总不过几句“一个人生活”、“父母不关心”此类的。他以为京市里的豪门世家，再差，总不会差到哪里，无非就是人情淡薄了些。

但他没想到，司年过的，是绝望到想死的日子。

在他面前，司年一直是云淡风轻的，所以他很难想象这样的人，曾经也有过求死的时候。

那是受到了怎样的委屈痛苦。

纪闻淮觉得心脏好像被一只手使劲攥着，痛得他喘不上气，他不得不在台阶上坐下来。

这就是心痛得

感觉吗？当年的司年，也这样痛过吧。

那个何瑜，到底付出了多少的耐心和真心，才把司年从这样的心境中拉了出来。

幽黑的夜被银白的月光笼上一层轻纱，远处传来音乐人的洒脱的歌声，路灯在红砖绿瓦的古建筑上摇曳。

佛罗伦萨是挺美的，像一位老者，是宁静的，缓慢的，温柔的。

纪闻淮叹了口气，无奈中带着点释然。

他拿出手机，想给司年发个信息。

可想了半天，不知道说什么。

最后，他把这夜空拍下来发给司年，附上一句：【是挺美的】。